[ 冯殿美 ]——(2013-4-22) / 已阅12776次
学界对团伙犯罪的表述概括起来有三种观点：一是团伙犯罪是介于一般共同犯罪与集团犯罪之间的一种新的共同犯罪形式{14}：二是认为团伙犯罪就是集团犯罪{15}；三是认为团伙犯罪包括结伙犯罪和集团犯罪{16}。笔者认为第三种观点是可取的。团伙犯罪有广、狭义之分，广义的犯罪团伙既包括比较严密的长时间内相对稳定的集团犯罪，又包括那些组织较为松散或临时纠合在一起的结伙犯罪。狭义的团伙犯罪则是指除犯罪集团之外的、由3人以上所实施的纠合性、结伙性犯罪{7}（P．267）。狭义的团伙犯罪的主要特点是：（1）主体呈现一定的组织形态，成员不固定，组织松散，没有严格分工，没有严明纪律；（2）犯罪带有随机性、突发性、偶然性，受害对象不特定，侵害面比较广；（3）从事多种犯罪，单一犯罪较少；（4）容易向犯罪集团发展。[3]
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广义团伙犯罪与有组织犯罪在各自的外延上存在一定的交叉、重合。但狭义的团伙犯罪与有组织犯罪还是有区别的：（1）团伙犯罪组织结构松散，成员分工不细没有严格的组织纪律。而有组织犯罪有严密的组织机构，重要成员固定或基本固定，而且有着明确的分工，有一定的组织纪律、行为规范和价值目标，对“违纪”者给予制裁。（2）团伙犯罪目的性较差，目标不明确，侵害对象不特定，具有随意性、情境性、偶发性、犯罪纲领和计划的缺乏性。而有组织犯罪在犯罪的预谋上、实施犯罪的部署上、反侦破的对策和其成员攻守同盟上均有着精心的安排。（3）团伙犯罪时分时散，完成一次或数次犯罪后，往往散伙回家。而有组织犯罪以犯罪所得作为挥霍享受的来源，成立犯罪组织，计划长期存在，不以完成某些犯罪为满足。
广义的团伙犯罪中包含集团性的有组织犯罪，狭义的团伙犯罪属于一般共同犯罪，所以，必须从理论上搞清楚这二者的联系与区别，不能把团伙犯罪等同于有组织犯罪。
（三）有组织犯罪与犯罪联合体的区别
犯罪联合体是协调各种犯罪组织和犯罪团伙的相互关系、垄断犯罪的产物，是有组织犯罪发展的一大趋势。所谓犯罪联合体，是指犯罪组织的头目或者首领为了协调相互之间的关系和便于布置犯罪活动、解决地区间或国家之间犯罪问题，实行统一的犯罪政策，而建立的犯罪同盟，又称犯罪卡特尔。一般地说，犯罪联合体不是被联合的犯罪组织的上级组织，不是直接实施犯罪的组织，而只是被联合的犯罪组织的代表间加强联系的协调机构。加入卡特尔的犯罪组织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性，但当它们联合行动时，相互配合，独自完成犯罪行为，各自分享犯罪所得利益。平时，被联合的犯罪组织独立拟定犯罪计划，决定行动措施，独自承担刑事责任。
犯罪联合体与有组织犯罪的主要区别在于，前者不是直接的犯罪组织，只是若干个有组织犯罪或者一般共同犯罪的松散联盟。后者却是直接的犯罪组织，是单一的犯罪组织。如果前者发展到一定程度，由“联盟”发展到“实体”，且直接实施犯罪活动，则会转变为由多个有组织犯罪体构成的高级犯罪组织。
（四）有组织犯罪与社团犯罪的区别
社团犯罪，亦称法人犯罪，我国刑法称之为单位犯罪。它是指公司、企业、事业单位、机关、团体，出于自己的意识和意志，为了其整体利益，通过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实施的刑法所禁止的行为。其显著特征是：（1）社团犯罪是一种社会组织体犯罪，而非自然人犯罪；（2）社团犯罪是出于社团的集体意识和意志，为了单位的整体利益而实施的；（3）社团犯罪是单位中的主管人员和直接责任人员代表单位实施犯罪，而并非其每一个成员都实施犯罪；（4）社团犯罪的主体是单位，承担刑事责任的是单位本身及有关主管人员和直接责任人员。
社团犯罪尽管是一定的组织实施的犯罪，但它与有组织犯罪有着质的区别：（1）社团犯罪的有关组织是合法存在的组织，它履行着自身的社会责任或从事着正常的生产经营活动，只是在其合法存在期间，实施了某些犯罪。而有组织犯罪的“组织”，从成立时起，就是非法组织，并且以犯罪为其存在的基�。ü倘�，有些有组织犯罪，如黑社会性质的组织犯罪，往往以合法组织作掩护而实施犯罪，但合法组织是伪装，其成立的宗旨是为了犯罪）。（2）社团犯罪是一种整体犯罪，不是每个成员都实施犯罪。而有组织犯罪是以单个人犯罪行为为基础组合起来的犯罪群体。（3）社团犯罪承担刑事责任的主体除单位本身外，局限于负有主管责任和直接责任的有关人员，不株连社团组织的一般成员。而有组织犯罪承担刑事责任的主体是全体成员，因为他们都是犯罪主体。
社团犯罪能否发展为有组织犯罪，也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比较公认的是：某些社团从设立时起，就以合法的形式从事犯罪活动，除了社团的名义“合法”外，实际上就是一个结构严密的犯罪组织，而不能作为社团犯罪处理{11}（P．12）。某些社团曾一度实施过犯罪，但发展到一定程度，不再从事合法的经营活动，其基本成员固定，而且都实施具体犯罪行为时，则有可能成为有组织犯罪。
三、有组织犯罪的类型及其特征
（一）以有组织犯罪的组合形式为标准，可以将其分为犯罪集团、黑社会性质的组织犯罪和黑社会组织犯罪
1．犯罪集团。我国刑法第26条第2款规定：“三人以上为共同实施犯罪而组成的较为固定的犯罪组织，是犯罪集团”。我国学界和司法解释均认为，犯罪集团的特征是：（1）由三人以上组成，二人共同犯罪不足以成为集团。这是犯罪集团在主体上量的规定性。（2）有一定的组织性，即主要成员固定或基本固定，且内部有着领导与被领导、首要分子与骨干分子、一般成员的关系：各成员之间通过一定的规律维系在一起。（3）具有实施某种或某几种犯罪的目的性，这是集团犯罪主观方面的显著特征，也是区分犯罪集团与基于低级趣味或封建习俗而形成的落后组织的根本标志。（4）具有一定的稳定性。即各犯罪人是为了在较长时间内多次实施犯罪活动而结合起来，在实施一次犯罪后，其间的联系和组织仍然存在{17}（P．212）。另外，犯罪集团在通常情况下，不是在合法组织掩护下实施犯罪，而是秘密地进行犯罪活动。这也是犯罪集团与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相区别的标志。
2．黑社会性质组织。我国刑法第294条规定：“组织、领导和积极参加以暴力、威胁或者其他手段，有组织地进行违法犯罪活动，称霸一方，为非作歹，欺压、残害群众，严重破坏经济、社会生活秩序”的行为，是黑社会性质组织。据此，最高人民法院对该组织的特征解释为：（1）组织结构比较紧密，人数较多，有比较明确的组织者、领导者，骨干成员基本固定，有较为严格的组织纪律；（2）通过违法犯罪活动或者其他手段获取经济利益，具有一定的经济实力；（3）通过贿赂威胁等手段，引诱、强迫国家工作人员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活动，或者为其提供非法�；�；（4）在一定区域或者行业范围内，以暴力、威胁、滋扰等手段，大肆进行敲诈勒索、欺行霸市、聚众斗殴、寻衅滋事、故意伤害等违法犯罪活动，严重破坏经济、社会生活秩序。
我国学界对上述司法解释基本上持赞成态度，认为这一解释全面概括了该组织的特征，但也有不少学者认为该组织的突出特征应当是第一个和第四个特征，即组织性特征和行为特征。只要具备这两个特征，则可认定为黑社会性质组织。至于第二个和第三个特征，即经济实力特征和社会背景特征未必是必备特征{18}（P．4—5）。笔者赞同这一观点。因为，黑社会性质组织处于初级阶段，不可能具有一定的经济实力，这一要求显然过高：黑社会性质组织总是在寻求“�；ど �、“靠山”，总是向党政机关渗透，拉拢腐蚀党政干部、编织�；ね�，企图长期生存下去。但从司法实践看，有些黑社会性质组织的社会背景特征不甚明显，如果苛求这一特征，则会使本可以黑社会性质组织论处的犯罪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有轻纵犯罪之嫌�！度舜蟪Ｎ峁赜冢ㄖ谢嗣窆埠凸谭ǎ┑�294条第1款的解释》所概括的黑社会性质组织的特征，就没有强求“�；ど 碧卣�，而是以一个选择条件进行解释的。
上述1、2两点的分析说明，犯罪集团与黑社会性质组织有许多相同之处，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黑社会性质组织是犯罪集团的一种具有特殊性质的组织。但两者也有着明显的不同：黑社会性质组织内部有严格的等级制度，追求长远的经济甚至政治利益，有较强的社会性，形成一定范围的社会网络：而犯罪集团的犯罪性质则较为单一，只是以实施犯罪为成员联系的纽带，不具有明显的社会性、经济性和政治渗透性。
3．黑社会组织。黑社会是外来语，即来源于英语“under—world society”，直译为“地下社会”，在汉语中，“黑”字有如下几层含义：私下的；秘密的；非法的；邪恶的；或其他。黑社会的“黑”字的含义应该是指“私下的、秘密的、非法的、邪恶的”�！昂谏缁帷币馕蹲攀恰坝凶橹摹�，其组织化程度达到了一个“小社会”的程度，即具备了社会的结构、功能、运转管理模式，人数众多�？杉�，黑社会与现实社会是对立的，它是反社会的地下组织。由于它的本性，则决定了它无恶不作，犯罪能量之大，危害之严重，是其他几种有组织犯罪无法相比的。
如何表述黑社会组织的概念和特征，在学界并未达成共识。有的认为“黑社会是具有长久目标、内部等级制、帮规会律及成员稳定性的犯罪组织，以谋取经济利益为主要目的，以恫吓、暴力和贿赂腐蚀为基本手段所实施的犯罪行为�！眥19}（P．288—289）笔者认为这一概念基本上概括了黑社会的特征，但没有表述出黑社会的全部目的性和全面的行为特征。因为有的黑社会组织基于政治目的，其行为也不完全局限于犯罪，还可能实施违法行为。因此，笔者认为，是否可以这样来表述：黑社会组织，是指为了获取非法的政治、经济利益，纠合众多的人，组成准社会结构特征的、专门从事违法犯罪活动的社会群体。
黑社会组织是有组织犯罪的高级形态，除具备犯罪集团、黑社会性质组织的特征外，还有其个性。一般认为，它表现为以下特征：（1）结构的准社会性和组织的严密性。黑社会组织是一个同主流社会相对抗的非法的地下社会，它聚集着价值观念扭曲和行为不轨的众多人，编制成金字塔式的结构模式，内部有着细致的分工，纪律森严，处罚残酷，按照社会的运行管理方式，统治、指挥其成员，进行违法犯罪活动。（2）较强的目的性。黑社会组织成立的目的，要么出于经济上的敛财，要么出于政治上的反动。经济敛财性是黑社会组织违法犯罪的主要目的，它们要“生存”、要“发展”，就要通过各种违法犯罪手段疯狂敛财，形成较强的经济实力，才能继续为非作歹。即使基于政治目的，也需要一定的经济实力作支撑。至于出于政治目的的黑社会组织也不乏存在，他们出于对现行政府的敌意或者企图推翻现行政府。（3）行为暴力性。黑社会组织之所以称其为“黑”，就是因为它具有旧社会土匪恶霸、流氓恶势力的习气，动辄付诸暴力，欺压百姓，大肆实施打、砸、抢，或杀人、伤害、强奸、抢劫、绑架等违法犯罪活动。（4）政治腐蚀性。官匪勾结、沆瀣一气，是黑社会组织一大特色。从古今中外的历史考察，黑社会组织若想长期生存下去，没有政府官员的“配合”是很难做到的，拉拢腐蚀政府官员，甚至直接发展其成为黑社会组织成员，是该组织的一个重要特征。（5）地方称霸性。即黑社会组织盘踞在某一地区或垄断某一行业，称王称霸，无恶不作，残害或威胁群众，制造恐怖气氛，严重扰乱社会政治、经济、生活秩序。
（二）以行为方式为标准，可将有组织犯罪分为暴力、杀伤型有组织犯罪、营利型有组织犯罪、恐怖型有组织犯罪和利用邪教型有组织犯罪
1．暴力、杀伤型有组织犯罪。这一类型是指有组织犯罪崇尚暴力，恃强凌弱，表现出浓重的血腥味。他们凭借着暴力淫威，进而大肆从事打、砸、抢，杀人、伤害、强奸、抢劫、绑架等一系列犯罪活动，以此来满足其变异而失衡的心态。
2．营利型有组织犯罪。这一类型是指有组织犯罪基于获取非法经济利益而建立，并从事追求非法经济利益的犯罪活动，如走私集团、贩毒集团、盗窃集团、诈骗集团等。黑社会性质组织和黑社会组织往往以合法的公司、企业的名义作掩护，从事非法的营利活动或洗钱犯罪。
3．恐怖型有组织犯罪。这一类型是指有组织犯罪出于政治目的、社会目的和其他目的，使用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胁，制造恐怖气氛，危害不特定多数人的生命、健康、财产安全的行为。该类型犯罪多以政治谋杀、绑架、劫持、放火、爆炸等手段，在某一地区、某一时期内制造恐怖气氛，严重危害公共安全。如以本·拉登为首的恐怖组织制造的“9·11事件”，仅世贸大楼坍塌就造成5千多人失踪，找到3百多具尸体。我国境内外东突恐怖组织自1990年至2001年在新疆境内制造了至少200起恐怖暴力事件，造成162人丧生，440人受伤。这类有组织犯罪心狠手辣，行为诡秘，具有很强的自我防护能力，对社会构成极大威胁，历来是各国及国际组织打击的重点对象。
4．邪教型有组织犯罪。所谓邪教组织，是指冒用宗教、气功或其他名义建立，神化首要分子，利用制造、散布迷信邪说等手段蛊惑、蒙蔽他人，发展控制成员，危害社会的非法组织。所谓邪教型有组织犯罪，是指邪教组织以宗教信仰的名义，制造、散布迷信邪说，组织多人抗拒国家法律实施，破坏社会秩序或者蒙蔽他人致人死亡，或者指使、胁迫他人自杀、自伤，或者骗奸妇女、幼女，骗取财物，或者分裂国家、颠覆国家政权的一类行为。其突出特征是：以歪理邪说迷惑成员，实施危害行为。
另外，以有组织犯罪的活动范围为标准，可以将其分为国内的有组织犯罪和国际性有组织犯罪。前者是指有组织犯罪发生在一国领域内或跨国性的区域内：后者发生在国际范围内，如国际恐怖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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