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通民初字第6578号
——北京市通州区人民法院(2015-8-12)
（2015）通民初字第6578号
原告周×1，男，1960年2月23日出生。
委托代理人赵晓军，北京中晏律师事务所律师。
委托代理人朱刚山，北京中晏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高×1，女，1964年7月5日出生。
委托代理人刘青云，女，1956年2月8日出生。
被告周×2，男，1959年2月6日出生。
委托代理人张胜利，北京市京德律师事务所律师。
委托代理人崔××（被告周×2之妻），1955年5月10日出生。
被告王×，男，1964年4月2日出生。
委托代理人张胜利，北京市京德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周×3，男，1961年7月1日出生。
委托代理人张胜利，北京市京德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周×4，男，1968年8月5日出生。
委托代理人张胜利，北京市京德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周×5，男，1972年4月2日出生。
委托代理人穆海清，女，1973年8月6日出生。
被告高×2，男，1962年2月19日出生。
委托代理人高×1（被告高×2之妹）。
被告高×3，男，1956年11月5日出生.
委托代理人高×1（被告高×3之妹）。
被告高×4，女，1958年8月24日出生。
原告周×1诉被告高×1、周×2、王×、周×3、周×4、周×5、高×2、高×3、高×4遗赠扶养协议纠纷一案，本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本案原告周×1及其委托代理人赵晓军、朱刚山，被告高×1及其委托代理人刘青云、被告周×2的委托代理人张胜利、崔××，被告王×、周×3、周×4及三人的委托代理人张胜利，被告周×5的委托代理人穆海清，被告高×2、高×3及二人的委托代理人高×1，被告高×4到庭参加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原告周×1诉称：周×6与前妻李××共生育四名子女，分别是周×4、周×2、王×、周×3。周×6与李××1976年离婚。周×6与孟××于1980年9月15日结婚，结婚时孟××与前夫高×生育的孩子中高×1和周×5还未成年，由周×6与孟××抚养成人。2009年开始，周×6虽有亲生子四人，但多年来均对其无任何照顾。孟××虽也有亲生子女五人，但多年来对其也没有任何照顾。夫妻二人一直与我一起生活，由我照顾其生活起居和支付相关费用。周×6于2013年8月26日与我签订了《遗赠扶养协议》。协议中约定：周×6去世后，周×6所有的遗产及财产性权利由我继承，归我所有或享有，他人不得干涉。周×6于2013年9月12日去世。周×6去世后，我与周×6的其他继承人之间就遗产问题经过多次协商，一直无法达成协议。故起诉要求：1、判令周×6与我于2013年8月26日签订的《遗赠扶养协议》有效；2、诉讼费由九被告承担。
被告高×1辩称：我不认可遗赠扶养协议有效。该协议是周×1自己找律师在律师事务所起草的，是周×1单方的意思，并没有通过周×6协商同意。在做律师见证时是在高危病房进行的，当时周×6已经神志不清，且没有在协议书上签字签名，手印也是律师和另一名人员两个人托着手托着纸按上去的，律师在宣读协议内容时，用的都是法律语言，周×6根本听不懂，所以，该协议并不是周×6真实意思表示，周×6真实意思是将自己遗产留给自己有残疾的妻子孟××。
被告周×2、王×、周×3、周×4辩称：不同意周×1的诉讼请求。我四人均认为遗赠扶养协议无效，理由如下：1、协议形式不合法。协议应当是双方协商的结果，该协议未经双方协商，见证人也非周×6邀请。2、协议并非现场代书，代书条件是被代书人神志清醒，语言表达流利，本案代书过程中周×6没有说过一句话，协议内容也不是周×6表述。3、该协议并非周×6真实意思表示，代书协议时周×6不能正确表达自己的意思，已经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周×6未在协议中签字，也未主动按手印，手印是见证人或其他人手托纸张所按。
被告周×5辩称，我不认可遗赠扶养协议。
被告高×2辩称，我不认可遗赠扶养协议的效力。
被告高×3辩称，我不认可遗赠扶养协议的效力。
被告高×4辩称：我认为遗赠扶养协议有效。孟××和我说起过关于继承方面的事情，孟××小脑萎缩，几年前就不能说话了，我总去看望孟××，探望时听到过周×6说起来因为周×1扶养周×6，周×6说他的遗产全部给周×1，但是孟××已经不能表达意思了。1987年开始我就和孟××走动，2013年周×6发现得癌症年开始我就开始听周×6说把财产给周×1，还问过我是否有意见，我说没有意见。
经审理查明：周×6与孟××于1980年9月15日登记结婚，双方均系再婚，婚后未生育子女。周×6再婚前育有四子，分别为周×2、王×、周×3、周×4。孟××再婚前育有三子两女，分别为周×5、高×2、高×3、高×1与高×4。周×6与孟××再婚后，周×4、高×1、周×5曾与周×6、孟××共同生活。周×6于2013年9月12日去世，其父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去世，其母于1999年去世。孟××的父母亦均已去世。2010年1月21日经中国残疾人联合会制发残疾人证，该证载明孟××残疾类别为智力残疾，残疾等级为三级。2013年10月25日孟××所在村民委员会指定高×1为孟××的监护人。2014年，高×4作为申请人将高×1作为被申请人向我院起诉申请变更监护人纠纷一案，经审理，我院于2014年6月6日作出（2014）通民特字第9237号民事判决书，判决：“驳回申请人高×4的申请请求�！�2015年3月25日，周×1向我院起诉孟××、高×1、周×2、王×、周×3、周×4、周×5遗赠扶养协议纠纷一案，在案件审理过程中，孟××于2015年4月14日去世，故依周×1申请，本院追加高×2、高×3、高×4作为被告参加本案诉讼。
另查：2002年，周×6曾在北京市通州区公证处书立《遗嘱书》一份，内容为：“我，立遗嘱人周×6与老伴孟××在二十二号有北房三间、西房两间属于我们夫妻共有财产。现我自愿将上述房产中属于我的那部分房产遗嘱给老伴孟××�！钡堋�6在二十二号内的房产已拆迁。2010年3月23日至2010年7月，孟××入住敬老院，2010年7月至2014年5月期间，孟××由刘×提供养员服务。后孟××被其子女高×3、高×1接出，进行照顾。2010年孟××被确认智力残疾后，周×6独自居住，生活基本自理，日常饮食等由其侄周×1夫妇负责照顾。2012年、2013年，周×6两次住院，住院期间亦由周×1夫妇负责照顾。2013年7月11日，周×6入住北京市通州区潞河医院（以下简称潞河医院），入院诊断为腹腔内出血。后因十二指肠梗阻于2013年8月20日进行“剖腹探查、胰十二指肠切除、空肠造瘘术�！焙笕氛镂笆赋Π�、十二指肠梗阻�！敝堋�6手术后入住ICU病房监护，周×6在ICU病房治疗期间，周×1于2013年8月26日聘请北京薛×律师事务所律师薛×、唐×1起草《遗赠抚养协议》一份，并进行律师见证，交纳见证费3000元。见证人薛×、唐×1于2013年8月26日跟随周×1至周×6ICU病房，向周×6宣读《遗赠抚养协议》内容，并进行全程录像�！兑旁а椤芳追轿堋�6、乙方为周×1，该协议第四项内容约定：“甲方去世后，甲方所有遗产及财产性权利都由乙方继承，归乙方所有或享有，他人不得干涉。遗产情况如下：1、座落于58号楼4单元905室中属于甲方所有的全部份额。如果该房屋转让出卖的，所得房款中属于甲方所有的份额。2、座落于9号院4-2-705号房屋指标，其中属于甲方所有的全部份额。3、甲方将安置房40平米退回村委会所得的48万元中属于甲方的全部份额。4、甲方所持的基本股、劳龄股等从村委会处享有的各项权益。5、甲方所有的其他财产、权利、债权、存款�！备眯榧追降那┳郑ㄊ钟。┐Π从兄堋�6的指印，周×6的签字为唐×2，乙方签字（手�。┐ξ堋�1本人的签字及手印�！堵墒な椤飞嫌屑と搜Α�、唐×1的签字，并写明：“兹证明：订立遗赠扶养协议时二人神智清楚，是二申请人的真实意思表示，遗赠扶养协议上的指纹是二人亲自所摁。遗赠扶养协议上的签名系见证人唐×2，周×1的签名系亲笔签名。该遗赠扶养协议合法有效�！痹诒景干罄淼墓讨�，周×1仅向本院提供了《遗赠抚养协议》及《律师见证书》，并未提供订立当日的全程录像光盘。被告周×2、周×4、周×3、王×提供了录像光盘。在录像中可见，周×6因插呼吸机无法言语，薛×宣读遗赠扶养协议的过程中告知周×6如果认可事实就点头示意，但本院并不能从周×6的头部动作中确认该动作系周×6对宣读的内容表示认可，且在宣读过程中，周×6曾进入睡眠状态，他人叫醒周×6后继续进行宣读。唐×1代周×6签字后，他人扶着周×6的手在相应位置按捺手印。
在本案审理过程中，周×1向本院提供了购买日常用品等、孟××的养员费票据、周×6的丧葬费用票据等证据，以证明其对周×6、孟××进行了主要的扶养和照顾义务。除高×4之外的本案所有被告对周×1提供的票据的证明目的均不予认可，称周×1提供的部分票据无法证明系为周×6、孟××花费，周×6生前有收入，周×6、孟××的所有日常支出均为周×6以夫妻共同财产负担。周×1申请证人任×、薛×出庭作证，证明周×6生前由其照顾的情况，以及周×6多次表示去世后遗产由其继承。薛×同时陈述了《遗赠抚养协议》的订立过程，薛×称《遗赠抚养协议》的内容为周×1向其口述事实，其形成书面协议后向周×6宣读，由周×6表示认同。薛×称周×6系在ICU病房治疗，如医生认为周×6的状态不适宜订立该协议，即不会允许进入ICU病房，其认为周×6当时神志清醒，有订立《遗赠抚养协议》的能力。除高×4外的本案其他被告对二证人的证言均不认可，称《遗赠抚养协议》订立时周×6的神智不清醒，录像光盘中显示周×6在订立协议的过程中不能正确表达自己的意志，且协议的内容为周×1陈述，并非周×6自己表达。且在周×6住院前，有充分时间订立书面遗嘱处分自己的财产。
上述事实，有户口本、结婚证、残疾人证、报警单、协议书、《遗赠抚养协议》、《律师见证书》、《公证书》、死亡证明书、火化证明、证明信、住院病案、医疗费票据、（2014）通民特字第9237号民事判决书及开庭笔录、（80）民字13号民事判决书、收据、开庭笔录、录音、录像光盘及双方当事人当庭陈述等证据在案予以佐证。
本院认为：民事法律行为应当具备下列条件：行为人具备相应的民事行为能力；意思表示真实；不违反法律或者社会公共利益。继承开始后，按照法定继承办理，有遗嘱的按照遗嘱继承或遗赠办理。继承人以外的对被继承人扶养较多的人，可以分配给他们适当的遗产。代书遗嘱应当有两个以上见证人在场见证，由其中一人代书，注明年、月、日，并由代书人、其他见证人和遗嘱人签名。当事人对自己的主张应承担相应的举证责任。没有证据或者证据不足以证明当事人的事实主张的，由负有举证责任的当事人承担不利后果。
任何人从事民事法律行为，均应以其语言或行为清楚表达其意志，并使他人可以通过行为人的语言或行为判断其意志。本案中，《遗赠抚养协议》的内容为周×1向见证人陈述，并由见证人根据其陈述起草相应的内容，在此过程中周×6并未以任何方式发表意见，表达其意思。从录像光盘中显示，在见证人宣读《遗赠抚养协议》的过程中，周×6呈现的状态无法使他人能明确辨识其神智清醒，订立《遗赠抚养协议》系其真实的意思表示。仅通过周×6点头的动作并不能确认系周×6对宣读的内容表示认可，并且见证人的提问方式具有限制性，仅通过点头摇头不能完整的表达周×6的意志。周×6即使有不同的意见，受限于当时条件亦无法表达或补充。周×6的身体情况导致其不能自行书写相应的协议，但是代书的协议也应符合形式要件，由周×6亲笔签字，即使周×6因身体原因以捺印的方式代替签字，应也由周×6在对《遗赠抚养协议》的内容确认认可后主动做出捺印的行为，而录像中显示的周×6的捺印行为并非其主动做出，故《遗赠抚养协议》也不符合形式要件。由此，本院不能判定订立《遗赠抚养协议》是周×6的真实意思表示，故对周×1要求确认《遗赠抚养协议》有效的诉讼请求，本院依法不予支持。但本院需要指出的是，亲生子女及形成了抚养关系的继子女对其父母均有赡养的义务，本案周×6有亲生子四人，履行过抚养义务的继子女二人，而六人在周×6住院期间未进行过探望，甚至在其去世后一段期间不知晓其去世的情况，亦未安排、参加其丧葬过程。周×1作为周×6的侄子，在周×6生前确实对其进行了照顾，在其去世后安排了其丧葬事宜，周×1可以通过其他方式主张其对周×6的遗产权利。综上所述，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五十五条、《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法》第五条、第十四条、第十七条第三款、《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六十四条第一款之规定，判决如下：
驳回原告周×1的诉讼请求。
案件受理费一万五千六百元，由原告周×1负担（已交纳）。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向本院递交上诉状，并按对方当事人的人数提出副本，交纳上诉案件受理费，上诉于北京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如在上诉期满后七日内未交纳上诉案件受理费的，按自动撤回上诉处理。
审判长 刘丹丹代理审判员张若琳代理审判员李想
二〇一五年八月十二日
书记员 苑 路 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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