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德炳玩忽职守一案
——湖南省娄底市中级人民法院(2009-4-8)
段德炳玩忽职守一案
娄底市中级人民法院
刑事裁定书
（2009）娄中刑再终字第3号
原公诉机关双峰县人民检察院。
上诉人（原审被告人）段德炳，男，1963年11月23日生，居民身份证号：(略)，汉族，大学文化，原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公安局经济侦查大队大队长，住(略)。因涉嫌交通肇事罪，于2006年9月2日被双峰县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9月13日经双峰县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并由双峰县公安局执行逮捕，押于双峰县看守所，于2007年2月6日被取保候审，2007年3月10日解除取保候审。无前科。
辩护人肖明焕，男，1959年12月22日生，苗族，干部，住(略)。
双峰县人民法院审理双峰县人民检察院于2006年11月27日提起公诉的被告人段德炳交通肇事罪一案，双峰县人民检察院于2007年元月19日以双检刑诉(2007)15号起诉书变更起诉，指控被告人段德炳犯玩忽职守罪。双峰县人民法院于2007年2月6日作出(2006)双刑初字第290号刑事判决，已经发生法律效力。被告人段德炳不服，向双峰县人民法院申请再审，该院于2007年8月31以(2007)双刑监字第10号驳回申诉通知书驳回申诉。被告人段德炳仍不服，向本院申请再审，本院于2008年7月25日以(2008)娄中监字第18号再审决定书，指令双峰县人民法院另行组成合议庭对本案进行再审。该院于2009年1月19日作出（2008）双刑再初字第6号刑事判决，被告人段德炳亦不服，向本院提出上诉。本院依法组成合议庭，于2009年3月24日对本案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娄底市人民检察院指派检察员肖伟钦出庭参加诉讼，被告人段德炳及其辩护人肖明焕均到庭参加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双峰县人民法院一审认为，被告人段德炳身为城步苗族自治县公安局经济侦查大队大队长，在负责组织执行拘留郭少林的过程中，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及《人民警察法》的相关规定，不严格按规定办理拘留手续，致使被害人郭少林受伤死亡和国家财产遭受重大损失，其行为已构成玩忽职守罪，依法应当追究刑事责任。在被害人郭少林受伤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被告人段德炳放弃抢救职责逃离现场，应当酌情从重处罚；被告人段德炳在被羁押期间及本院审理过程中，认罪态度好，积极协助双峰县公安局办理案件，其家人和城步苗族自治县公安局全部赔偿了被害人家属的损失，并取得了被害人家属的谅解，可以酌情从轻处罚；被告人段德炳到案后，未如实供认自己的主要罪行，依法不能认定为自首，被告人段德炳在被羁押期间，积极协助公安机关办理案件，有悔罪表现，可酌情从轻处罚，但依法不能认定为立功，故对被告人段德炳及其辩护人提出段德炳有自首情节和立功表现的辩护意见，本院不予采纳。据此判决：被告人段德炳犯玩忽职守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二年(缓刑考验期限， 自本判决确定之日起计算)。
双峰县人民法院再审认为：玩忽职守罪是指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严重不负责任，不履行或不正确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致使公共财产、国家和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行为。被告人段德炳身为城步苗族自治县公安局经济侦查大队大队长，在负责组织异地执行拘留犯罪嫌疑人郭少林的过程中，应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六十二条“公安机关在异地执行拘留、逮捕的时候，应当通知被拘留、逮捕人所在地的公安机关，被拘留、逮捕人所在地的公安机关应当予以配合”的规定，请求当地公安机关派员协助，但被告人段德炳没有请当地公安机关派员协助；在宣布对犯罪嫌疑人郭少林刑事拘留后，郭少林不愿在拘留证上签字的情况下，应当意识到郭少林不配合的态度，根据《公安部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第一百三十三条“对犯罪嫌疑人执行拘传、拘留、逮捕、押解过程中，可以依法使用约束性警械”的规定，可以给犯罪嫌疑人郭少林带上手拷，以防其反抗，被告人段德炳却轻信有两名干警坐在犯罪嫌疑人郭少林的两边，可以控制局面，而没有对郭少林带上手拷，给郭少林有打开车门强行下车的机会，导致发生交通事故，而使郭少林身体受到严重损害；在郭少林受伤生死不明的情况下，根据《人民警察法》第二十一条“人民警察遇到公民人身、财产安全受到侵犯或者处于其他危难情形，应当立即救助；……”的规定，被告人段德炳身为人民警察，在此情况下，理应及时送郭少林去医院抢救，可被告人段德炳却不履行职责，放弃对郭少林的抢救，离开现场，造成郭少林受伤死亡和国家财产遭受重大损失，故被告人段德炳的行为业已构成玩忽职守罪。原判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审判程序合法，定性准确，本院应予维持。被告人及其辩护人再审请求改判无罪的事实与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悸堑奖桓嫒硕蔚卤谥葱泄窆讨惺羌逯葱�，责任比较分散，其犯罪主观恶性较少，犯罪情节轻微，受害人本身亦有重大过错，同时在被羁押期间，认罪态度好，积极协助双峰县公安局办理案件，其家人和城步苗族自治县公安局足额赔偿了受害人家属的损失，并取得了受害人家属的谅解，综合被告人段德炳的犯罪情节及犯罪后的表现等情况，对被告人段德炳不需要判处刑罚，可以免予刑事处罚，原审判处被告人段德炳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二年，量刑偏重，本院在再审时应予以纠正。据此判决如下：一、维持本院(2006)双刑初字第290号刑事判决书中对被告人定罪的部分，即被告人段德炳犯玩忽职守罪：二、撤销本院(2006)双刑初字第290号刑事判决书中对被告人量刑的部分，即判处被告人段德炳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二年(缓刑考验期限，自本判决确定之日起计算)；三、原审被告人段德炳犯玩忽职守罪，免予刑事处罚。
段德炳以“1、从主观上来说，被告人没有玩忽职守的过失。被告人无论是在履行对犯罪嫌疑人郭少林的拘留职责过程中，还是在驾车的过程中都是认真按照《刑事诉讼法》和《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的规定进行的，没有疏忽大意的过失也没有过于自信的过失。2、在客观上，被告人没有玩忽职守的行为。被告人对郭少林执行刑事拘留是依法执行职务的行为，没有给被刑拘人带手铐的行为并不构成违法。而“8.29”’交通事故是由郭少林本人一手造成的。正在驾车的被告人不应承担对郭少林看管不严的责任。且有证据链证明郭少林是当场死亡，并不是不及时实施救助造成郭的死亡。3、从客体来看，被告人段德炳没有侵犯国家机关正常的管理活动�！钡任商岢錾纤�，请求依法判决无罪。其辩护人发表了与段德炳一致的辩护观点。
经审理查明：2006年8月份，城步苗族自治县公安局经初查后，对双峰县湘中磷化有限公司总经理郭少林以涉嫌公司、企业人员受贿罪立案侦查，并对郭少林以涉嫌公司、企业人员受贿罪决定刑事拘留，此案由城步苗族自治县经济侦查大队主办。2006年8月27日，城步苗族自治县公安局副局长万克武带领经侦大队大队长段德炳等一行9人(分别是万克武、段德炳、张和军、杨容清、王恒跃、肖勇军、肖博毅、刘胜、陈妮)驾驶警车至娄底市，准备拘捕郭少林，由段德炳到双峰县公安局刑侦大队联系，双峰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刘方明接待了段德炳，段德炳只讲来双峰抓一个人，但既没有介绍案情，也未告知被抓捕的对象及其基本情况，没有要求双峰县刑侦大队派员协助。同日，由万克武副局长进行了分工，其本人在娄底指挥，具体抓捕任务由被告人段德炳和经侦大队教导员张和军负责。2006年8月2 9日上午，城步苗族自治县公安局干警王恒跃、刘胜、张和军等人穿警服，在上瑞高速娄底连接线10公里地段拦截住郭少林驾驶的湘K43688小车，将郭少林带上湘E0783警车，宣布对郭少林刑事拘留，郭少林没有在拘留证上签字，段德炳等也未给郭少林带上手铐，郭少林坐在第二排位子的中间，干警陈妮坐在郭的左边，王恒跃坐在郭的右边，由被告人段德炳驾驶警车，往上瑞高速公路入口处行驶，张和军、刘胜则开着郭少林的湘K43688小车搭乘郭少林的女朋友彭姿阳尾随在后。当湘E0783警车行驶到上瑞高速娄底连接线7公里附近时，约9时40分，郭少林突然提出要下车，并动手拉开车门，王恒跃、陈妮奋力制止，王恒跃抱住郭少林的腰部，陈妮去抓郭少林的肩头，被郭少林反手甩开，郭少林又往前冲，右手搭在副驾驶室座位上部，身体离开座位，侧着站起来，左手平肩由前往后横扫过去，身子使劲往外窜，在这样的情况下，警车方向失控，向右急拐，车撞上了路右边的水泥护墩，已被郭少林打开的车门因惯性返回，正好郭伸出头部往外窜，被车门重重撞上，导致郭少林脑部严重受伤并大出血，湘E0783警车受损。出事后，王恒跃与被告人段德炳先后探了郭少林鼻息与脉搏，认为郭少林已死亡，便慌忙下车，坐上随后赶到的湘K43688小车，车上，段德炳叫王恒跃报警，要张和军迅速开车离开现场。在行驶过程中，张和军、王恒跃等人提出这样走不行，便将车停在离事发地点200米处观望。过了约10分钟，郭少林的女朋友彭姿阳和当地群众上路拦车，郭少林被途经事故现场的娄底市交警支队干警送往医院抢救，段德炳等便开车回了邵阳。郭少林被送到娄底市中心医院，经检查，初步诊断为特重型颅脑挫伤，临床死亡。娄底市中心医院死亡通知单证明郭少林死亡时间为2006年8月29日10时。案发后，城步苗族自治县公安局向郭少林的家属赔偿了718000元人民币。原一审中，段德炳家人与郭少林的家属达成了庭前和解协议，由被告人方赔偿被害人家属14万元，受害人家属撤回了附带民事诉讼，并出具报告建议对被告人依法予以从轻减轻处罚。
以上事实有：（1）被告人段德炳的身份证明书、工作证及城步苗族自治县组织部有关段德炳的干部履历表及其他人事、工资档案，证明了段德炳的身份情况；（2）城步县公安局对郭少林以涉嫌公司、企业人员受贿罪进行刑事拘留的有关法律手续，证明了被告人段德炳等为履行公务而来双峰办案的情况；（3）双峰县公安局接处警登记本复印件、110报警登记本复印件，证明了案发后的报案情况；（4）现场勘查记录、刑事技术分析意见书、尸体鉴定书，证明了事故发生的经过；（5）双峰县公安局的有关证明材料，证明了被告人段德炳来双峰办案，并与双峰公安局相关部门联系的情况；双峰县公安局交警大队的证明，证明被告人段德炳未报案及到案后未如实交待主要犯罪事实的情况；双峰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出具的证明，证明了被告人段德炳被刑事拘留后，积极协助公安机关办案，有悔罪表现的情况；（6）证人万克武、张和军、王恒跃、陈妮、刘胜、肖博毅、卢勇军、杨容清等的证言，证实被告人段德炳前来双峰办理受害人郭少林涉嫌犯罪的办案过程及事故发生的经过；（7）证人彭姿阳、杨旅中、杨旭华、秦爱仁、刘义平的证言，证实了事故发生的部分经过及事故发生后被告人段德炳放弃救治逃离现场的有关情况；（8）证人陈江涛的证言，证实事故发生后娄底市交警支队救治被害人郭少林的经过；证人刘玉峰的证言，证实了被害人郭少林被送至医院时已死亡的情况；（9）娄底市中心医院死亡通知书，证实郭少林于2006年8月29日10时因特重型脑挫裂伤死亡；（10）城步县公安局与被害人家属达成的民事赔偿协议书、被告人段德炳的家属与被害人家属达成的赔偿协议书、被害人的家属向提交的请求从轻减轻处罚段德炳的报告，证实了民事赔偿情况；（11）被告人段德炳的供述和辩解，能与上述证据互相印证本案的事实。
本院认为，上诉人段德炳身为城步苗族自治县公安局经济侦查大队大队长，在具体负责组织到双峰县执行拘留犯罪嫌疑人郭少林的职务行为中，不严格按《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六十二条“公安机关在异地执行拘留、逮捕的时候，应当通知被拘留、逮捕人所在地的公安机关，被拘留、逮捕人所在地的公安机关应当予以配合”及《公安部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第一百三十三条“对犯罪嫌疑人执行拘传、拘留、逮捕、押解过程中，可以使用约束性警械”的规定执行公务，给本案事故的发生留下隐患，最终导致被害人郭少林受伤死亡和国家财产遭受重大损失，其行为已构成玩忽职守罪。上诉人段德炳及其辩护人称：段德炳主观上不存在过失；客观方面不存在玩忽职守的行为；客体上也没有侵犯国家机关正常的管理活动。经查：在“8.29”事故发生前，段德炳没有严格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和《公安部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中的有关规定，以防范事故的发生，其疏忽大意的行为给事故的发生创造了条件。事故发生后，段德炳仅凭其与干警王恒跃两人探摸了被害人郭少林的鼻息和脉搏就过于自信地认为郭少林已当场死亡，从而未实施救助行为，延误了郭少林的救治时间，导致了郭少林的死亡，该行为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法》第二十一条的规定。综上，上诉人段德炳不履行、不正确履行职务的行为与造成郭少林死亡的损害后果之间具有因果关系，其行为已构成玩忽职守罪。因此，段德炳的上诉理由均不能成立，原审认定事实清楚，定性准确，量刑适当，程序合法，应予维持。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一）项之规定，裁定如下：
驳回上诉，维持（2008）双刑再初字第6号刑事判决书。
本裁定为终审裁定。
审 判 长 王 旺 山
审 判 员 刘 凯 珊
代理审判员 周 嫱
二○○九年四月八日
书 记 员 胡 辉
附相关法律条文：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
第一百八十九条 第二审人民法院对不服第一审判决的上诉、抗诉案件，经过审理后，应当按照下列情形分别处理：
（一）原判决认定事实和适用法律正确、量刑适当的，应当裁定驳回上诉或者抗诉，维持原判；
（二）原判决认定事实没有错误，但适用法律有错误，或者量刑不当的，应当改判；
（三）原判决事实不清楚或者证据不足的，可以在查清事实后改判；也可以裁定撤销原判，发回原审人民法院重新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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